< >5、病中仍有出人意外的举动 <br><br> 早在2002年,老爹就因肺癌做了放疗。当时效果还不错,直到2004年10月,肺部都没有再发现阴影。于是医生把例行的检查从一个月、两个月、三个月一次延长到6个月。不料5个月后第一次检查,就发现那可恶的阴影又出现了,进一步的检查确诊是肺腺癌,长在靠近气管的地方,放疗危险且很难达到效果。老爹的肺功能本就不好,因而没有施行手术的可能。化疗则对他身体的破坏可能更大于治疗作用,因此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一些免疫疗法。 <br><br> 今年3月份确诊时,我正在国外。我不断跟在北京的表弟和老爹的秘书联系,嘱咐他们告诉医院,不要让老爹知道这个结果。我以为,20年前就得过膀胱癌的老爹,可以经受一次肺癌的打击,但是很难经得起再度发现肺癌这样的凶信。 <br><br> 可回到北京,老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。再看他,气定神闲,照样看他每天必看的报纸,看他喜欢看的电视节目,照吃照睡。心里七上八下的我,马上觉得安定了。 <br><br> 进入7月,老爹越来越频繁地感到憋闷。医生开始发出他病情已经恶化的警告。但是老爹不憋闷时候的精神仍然使我盲目乐观,看不到危机的逼近。直到他体内二氧化碳的储留反反复复,越来越高,终于不得不上了呼吸机。 <br><br> 无创呼吸机没有能从根本上改善老爹的呼吸状况。在他临近呼吸衰竭的情况下,我不敢再坚持“只进行无创辅助呼吸”,医生给他实施了插管呼吸。 <br><br> 插管以后,老爹的呼吸情况有所改善。但是他的神智清醒,使插管后的种种无奈——讲话发不出声音、吃东西全靠鼻饲、排尿只能通过导尿管、呼吸更离不开呼吸机、人被困在床上,全部暴露,加倍痛苦。我真是心如刀绞,觉得都是自己无能,才害他这样受罪。 <br><br> 可是,即使这样,老爹仍然每每有出人意外的举动,令人赞叹。 <br><br> 到了插管第四天,老爹从昏睡中醒来,要过纸笔,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:“冰淇淋!”我不由破涕为笑。冰淇淋买回来,虽然只能在他嘴上抹抹,但是老爹心满意足的神情,却再次使我感到安慰。这说明老爹接受了插管的现实,更表现出他旺盛顽强的生命力。 <br><br> 但是插管对老爹来说只是一种临时的举措,不能维持多久。插管第10天,就在医生和我考虑如何向老爹说明切开气管的必要性时,老爹把医生请来,明明白白在写字板上写出“切开咽管”!并要求医生要快。医生都惊呆了,说:“他的脑子太清楚了!”医生们协商安排手术的时候,性急的老爹又中文夹着英文地指示我:“你要Push(催促)。”切管手术结束后,老爹从麻醉中醒来,第一个举动就是冲着主管大夫竖起了大拇指。 <br><br> 老爹对生死看得很开。他跟我说,毕竟他已经大大超过了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的老标准,也超过了世界长寿国日本的平均寿命。<br>?<br> 6、和医生谈判“吃粥” <br><br> 手术时,医生用了麻药、止痛药和镇静剂,因而减少了他安眠药的用量。但在他病情有所好转之后,离开安眠药他就睡不着了。于是老爹就要求医生给他增加安眠药。年轻的主管大夫怕安眠药会影响他的血压和其他功能,不愿意给他加量。老爹却写道:“你不懂,我吃安眠药64年了,我有经验。”他不断跟医生讨价还价,直到在几点吃、吃什么药达成满意的默契。这样的“谈判”,往往令人忍俊不禁。 <br><br> 更有趣的,是老爹和医生关于吃粥的“谈判”。他现在只能鼻饲,医生怕他呛着,不允许从嘴里给他喂食。但是食物从鼻饲管直接通到胃里,老爹总没有吃到东西的感觉。医生告诉他不能从嘴里进食的道理,老爹很不服气地批道:“教条主义!”当然他也明白自己目前只能吃流食,所以提出吃一点粥。医生再次劝阻,他便写:“我是人。”医生说:“你是病人。”他马上回应:“你要尊重病人。”他还告诉医生:“放心,死不了。”医生最后只好向他屈服,允许他喝一点粥。我们煲好粥喂给他,他喝了几口就打住了。医生问,怎么只吃这么一点?他说:“自知自制。”意思是他有自知之明,有节制。 <br><br> 老爹总是那么平静坦然。他不舒服的时候会告诉医生,但是从来没有惊慌失措。天天看护他的年轻护士也都喜欢他,说老爹“真是好可爱”。 <br><br> 有着将近70年党龄的老爹,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,从来不讲什么豪言壮语。但是困在病榻上,他还能让我们笑得出来,而且让我们感到踏实而不是我们去安慰他,使我又一次见识到什么是真正超强的生命力。和这样的生命一起呼吸,的确是不幸中的幸事。</P>
< >■熊蕾文摘自《中国妇女》 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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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-12-5 5:21:20编辑过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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