 | | 杨登瀛 |
 | | 上世纪30年代上海霞飞路吕班路口(今淮海中路重庆南路口)。叛徒白鑫就在距这里不远的和合坊被中央特科红队击毙。 | 他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驻上海的特派员,也就是所谓中统特务在上海的最高负责人,但又与共产党人关系密切,事事处处听从周恩来的调遣,为中国革命做出了重大的贡献。他既是花花公子,吃喝嫖赌样样精通,但又为了营救中共领导人,却不惜一掷千金,以命相搏。周恩来、陈赓称他是为中国革命立了大功的人,但也有人称他为国民党侦探、残害革命志士的刽子手……
他叫杨登瀛,原姓鲍,名叫鲍君甫,一直到他担任“中统”驻上海的最高负责人以后才化名叫杨登瀛。
上海滩上“兜得转”的人物
杨登瀛是广东人,辛亥革命前后,受革命潮流的影响去日本留学。他在日本读完了中学,又考入了著名的早稻田大学,听过日本早期著名的马克思主义者河上肇的讲课,并受到很大的影响。回国后即参加了“五四”运动,以后又加入了国民党,是国民党内的左派。他是一个在上海滩上非常“兜得转”的人物。1927年,蒋介石在上海发动“4·12”反革命政变,杨登瀛对此大为不满,颇多微词,结果被蒋介石手下的人抓起来关进了大牢。可是没过几个月,又由国民党要员蔡元培等从狱中将他保释,以后便蛰居上海。
杨登瀛有一个老乡叫杨剑虹,他们在生活上十分亲密,平时一个锅里吃饭,一张床上睡觉,渐渐成了莫逆之交。
1928年初,共产党人陈养山在浙江搞农民起义失败,逃到了上海,一时没有地方落脚,突然想到了杨登瀛。陈养山和杨登瀛是在1926年认识的,他通过朋友介绍跟杨登瀛学习日文。杨登瀛自然晓得陈养山是共产党员,但他从不过问陈养山的行踪,相反倒不时地通过自己的社会关系给陈养山提供些方便。这一回陈养山辗转找到了杨登瀛,杨登瀛非常热情地收留了他。没过多久,陈养山便同中共地下组织接上了关系,但依然住在杨登瀛家。
与陈赓见面成“双重间谍”
也是在1928年春天,中统的前身——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成立,担任科长的先后有陈立夫、张道藩、吴大钧、叶秀锋、徐恩曾等。陈立夫、张道藩和杨剑虹是好朋友,便在中统给杨剑虹安排了一个位置,任命他为驻上海的特派员。
“中统”刚刚成立,人手非常紧张,整个调查科不过二十来个人。杨剑虹一下子身居高位,需要帮手,他想到了杨登瀛头脑活络,交际广泛,尤其在租界当局中有很多朋友,便有意安排他为自己的副手。杨登瀛知道后左思右想,最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陈养山,想通过陈养山征求一下共产党的意见。
陈养山将这一重要情报向陈赓作了汇报。陈赓是中共党内搞情报工作的行家。陈赓详细询问了杨登瀛的情况,并向周恩来作了汇报。周恩来觉得能够在中统内安插一个内线实在是太重要了,当即决定由陈赓和他单线联系,同时要陈养山迅速从杨登瀛家搬走。
1928年初夏的一个早晨,杨登瀛兴冲冲地来到外滩,与化名王庸的陈赓见了面。
从这次黄浦江之游以后,杨登瀛正式确定了他共产党与国民党“双重间谍”的身份。
共产党掌握了上海特务机关
1928年8月,杨剑虹因涉及一桩贪污大案自杀身亡,经陈立夫、张道藩联袂推荐,蒋介石任命杨登瀛为中央组织部调查科驻上海特派员。也从这个时候起,鲍君甫正式以杨登瀛作化名走马上任,成了国民党在上海特务机关的最高负责人。杨登瀛这个名字比鲍君甫响亮得多,许多描写中共二三十年代地下党斗争的传记作品中都提到过杨登瀛。陈赓在谈到这一段历史时曾经说过:“当时国民党在上海的特务机关,实际上掌握在我们手里。”
杨登瀛执掌了国民党特务机关在上海的大权以后,为中共做了许多事。
1928年秋天,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将一封密信交给捕房,要求公共租界当局按照信中所指地址去破获共产党的一个地下机关。兰普逊特地派人将“共党问题专家”杨登瀛请来,杨一看,发现信是一个名叫戴冰石的人写的,信中所指的是中共沪东区秘密机关的地址。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”,杨登瀛心里暗暗叫苦,只得随兰普逊同行,将驻在该机关的7个同志全部抓了去,其中之一是戴冰石的小姨子……
回家以后,杨登瀛将情况通过连德生告诉了陈赓。陈赓很快查实戴冰石由杜月笙牵线,已经向杨虎自首。过了几天,戴冰石托人找到杨登瀛,要杨登瀛向兰普逊求个情,将他的小姨子放出来,杨登瀛一口答应,要戴冰石到永安公司后的一家小旅馆接他的小姨子。戴冰石刚到那家旅馆,就受到了埋伏在那里的中央特科枪手的严厉惩罚。
1929年初夏,一个姓王的流氓找到杨登瀛,说有几份共产党的文件要卖给他。杨登瀛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便问:“你这文件是真的还是假的?”那流氓回答:“自然是真的,是共党的一个头目陈慰年缺钱花才托我卖的。”杨登瀛便在五芳斋设宴款待姓王的流氓和陈慰年,陈慰年欣然赴约,果真带了些文件来,席间,杨登瀛匆匆翻了几页,见确是共产党的文件,便给了陈慰年两根金条。吃罢饭,各人分道扬镳,陈慰年哪晓得自己被人跟上了,一直跟到他的家里,这里原来是中共沪西区的一个秘密机关。经过查实,这个叛徒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。
1929年8月,中共党内发生了一件大事:中央政治局委员澎湃等5人在新闸路中央军委机关开会时被捕。杨登瀛在澎湃等被捕前2小时才得到消息,已经来不及通知陈赓了。但他很快查明:出卖澎湃的是原中央军委秘书白鑫。
党组织得知后,让杨登瀛带一个澎湃熟悉的人进了兰普逊的审讯室,用暗号告诉他:党组织准备在他们一行引渡给国民党当局途中劫车。不料,敌人的囚车突然提前2小时启动,营救工作宣告失败。4天以后,澎湃等被害于龙华。
白鑫自知罪大恶极,便逃到了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常委范争波家里藏身,同时国民党当局已答应尽快送白鑫到意大利留学。周恩来密令中央特科一定要杀掉大叛徒白鑫。为此,杨登瀛登门拜访了范争波,摸清了白鑫准备去意大利的确切时间,就在白鑫动身的那一刻,中央特科红队的枪手在和合坊范争波家门口制裁了白鑫。
周总理最后保护了他
1931年4月25日,中央负责保卫工作的负责人、政治局候补委员顾顺章在汉口被捕,随即叛变。幸亏这一消息由徐恩曾身边的中共地下党员钱壮飞首先获悉,他匆匆赶到上海向周恩来作了报告。党立即采取果断措施,开始了中央各机关大搬迁。
陈赓找到杨登瀛说:“此地不能久留。我们在上海的机关大都已经转移了。你快想办法到外地躲一段日子。”
杨登瀛用手抹了抹飘落在脸上的雨滴,完全镇静了下来:“我哪儿也不去,就呆在家里!不相信顾顺章就斗得过张道藩!”
陈赓说:“你实在不想离开上海,那就要有一个思想准备……万一顾顺章咬住你,你就反咬他,别的一句话也不要多说,今后共产党总归要得天下的,到那时候我们决不会忘记你。”
杨登瀛也动了情:“不管今后我是否能看到你们得天下,有你这句话,哪怕明天叫我上刀山下火海,我也不后悔交了你这样的朋友。”
也在这天早晨,徐恩曾亲自带领大批特务从南京赶到上海,大肆搜捕共产党人。当天下午,杨登瀛就被捕了。他被关在狱中半年之久,什么话也没有说。1932年“1·28”事件以后,张道藩暗中活动,将杨登瀛放了出来。以后又安排他在南京反省院当副院长。
解放初期,杨登瀛在南京摆个小烟摊为生,生活十分困难,“镇反”时他被抓了起来,险些死去。这件事让陈赓知道了,立即向周恩来报告。在周恩来的关心下,杨登瀛被放了出来。1970年冬天,杨登瀛因病去世,临死前他再三对自己的子女说:“我不是特务,不是叛徒,也不是什么内奸,我到底算一个什么人,自己也说不清,但周恩来是知道我的……”
1976年1月,当纷纷扬扬的瑞雪迎来龙年之春的时候,周恩来已进入弥留期间。一日,他将罗青长叫到自己身边。罗青长伏在周恩来身边,将耳朵紧贴着周恩来的嘴巴,静静地听着,不时地点头,眼泪一串串地落了下来……
据说,周恩来提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名字,其中就有杨登瀛,然后周恩来说:“对这些在我们党最危难时期帮助过我们的人,千万不要忘记了……”
(据《中华文摘》 何汝安 荐) |